卯时三刻,金銮殿的蟠龙柱还笼在晨雾里。
景仁帝呷了口参茶,指尖在龙椅扶手上敲出脆响:“顾田浩、杨哲允、白霖原、唐韬、郑琴——出列。”
五个绯袍身影从朝班中挪出来。顾大将军腰杆笔直如松,杨尚书捋着山羊须,后头三位大人官袍下摆直打颤——白霖原靴尖踢到了唐御史的裤腿,郑侍郎险些踩着自己玉带。
“诸位可知朕为何单叫你们?”景仁帝突然笑出声,惊得郑琴一哆嗦。
白霖原盯着自己的虎头靴尖,突然想起前日夫人说儿子三天没着家。
唐韬后脖颈的汗顺着脊梁往下淌,昨儿个还听管家说少爷带着银票去了赌坊?
“京城外五十里有个黑风寨。”景仁帝甩了本奏折给赢公公,“上月劫了卫国将军府采买的马车,连车夫带丫鬟砍了七个。”老太监尖着嗓子念完,五个当爹的同时咽了口唾沫。
郑琴心里直打鼓——罚俸?降职?还是抄家掉脑袋?他家那个混世魔王前日说要给临川公主猎狐狸,莫不是
“谁能想到呢!”景仁帝一拍龙案,震得茶盏叮当响,“五个纨绔崽子带着十几个家丁,愣是把二百多号山匪给端了!”
唐韬的胖脸“唰”地涨成猪肝色。白霖原憋不住“噗嗤”笑出声——他家兔崽子前儿回府时袍子破得露腚,原以为是逛窑子被撕的!
“郑爱卿。”景仁帝突然点名,“令郎一箭射穿匪首右眼,可有家学渊源?”
郑琴腿肚子转着筋扑通跪下:“臣、臣那个不成器的”话没说完,赢公公已经抖开军报:“郑宜昌公子持双刀破寨门,白越堂小将军火烧粮仓”
金銮殿的地砖快被郑侍郎的冷汗滴出坑来。
二百多号悍匪!自家那个见血就晕的窝囊废,抄着烧火棍就敢往上冲?
“唐爱卿。”景仁帝又转向御史大夫,“令郎与临川公主杀出重围,倒是颇有你当年单骑救驾的风采。”
唐韬的圆肚子差点把玉带撑断。前日夫人还说儿子跟别的窑姐儿私奔了,气得他摔了最爱的紫砂壶!
杨尚书捻须的手直抖。昨日暗卫来报时他还不信,此刻听着军报里“杨小公子智取岗哨”的段落,嘴角抽筋似的往上翘。
扭头瞥见顾大将军仍板着张冷脸,忙用咳嗽掩住笑意。
“最绝的是顾家大郎。”景仁帝突然起身,“拎着匪首脑袋当球踢,说是要给惨死的丫鬟报仇。”说着突然抄起镇纸砸向顾田浩:“顾卿教的好儿子!”
顾大将军硬生生挨了这一下,额角瞬间肿起包:“臣教子无方。”
“无方个屁!”景仁帝笑骂,“虎父无犬子!赏!统统有赏!”忽然又沉下脸:“不过那几个混账擅离京城,死罪可免——”
“活罪难逃!”五个当爹的异口同声。郑琴喊得最响,手指头偷偷掐大腿根——不是做梦!老郑家祖坟冒青烟了!
退朝时白霖原故意踩了唐韬的袍角:“老唐,听说令郎护着公主骑了二十里马?”唐韬抹着汗陪笑:“犬子哪比得上白公子火烧连营的威风?”
杨尚书凑到顾田浩跟前:“顾兄,今晚太白楼聚个餐庆贺一下?”话没说完就被瞪回去。顾大将军揉着额角的包,嘴角终于翘起半分——臭小子,像老子!
景仁帝抚着玉扳指朗声道:“五位儿郎赤胆忠心,虽事后查明山匪是饮了劣酒方失了战力,但临危救主之功不可没。”金銮殿穹顶震着回音,太监们捧着盖红绸的托盘鱼贯而下。
四位父亲在退朝人潮里聚作一团。
白霖原嗓门震得廊柱发颤:“公主金枝玉叶敢与匪徒周旋,咱们的混小子倒也没怂!”他故意扯松领口露出御赐玉佩,“二百多山匪啊,说掀就掀了!”
杨哲允捻须微笑,眼角纹路都透着得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