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知夏保留的原主记忆并不多,印象里只知道是老太太把她从乡下接回的安府,也知道老太太对她还算不错。只是老太太身子骨差,这两年一直在修养,她很少能见到老太太。
当下安知夏将手中的契约碎屑一扬,便随着那下人离开。
吉婶刚要松口气,又听见安知夏远远抛来一句:
“吉婶,我这院子麻烦你给扫干净哦。”
碧柳院。
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草药味道,老太太正气息微弱的躺在床上。
安知夏此时才看全自己的“亲人”们。
站在最前,一身墨色长袍的中老年男人正是她的伯父安晚成。
他颧骨高耸,双唇凉薄,仅看侧脸便是刻薄模样。听见有人进来时扭头看了一眼安知夏,那眼神中带着三分审视、七分轻蔑,好像对她很是不屑。
安晚成身侧站着位一身金色牡丹花纹的缎衣女人。三十多岁的模样,保养得宜。细眉凤眼,似笑未笑,正佯做悲戚地用手帕抹着眼角。
这人便是安晚成的妻子,安知夏的伯母刘氏。
床前跪着的两个年轻人,一男一女,正是她的堂哥堂姐,安府的大公子安佑昌和大小姐安佑薇。
安佑昌摇了摇老太太的胳膊,轻声道:“祖母,知夏妹妹来了。”
说完他起身让开位置,示意安知夏过去。
“知夏来了?”老太太睁开眼睛,嗓音沙哑。
安知夏立刻走近了些。
床上的老人已骨瘦如柴,陷在厚重的被褥里。
她脸上的皮肤犹如风干的橘皮,干瘪又粗糙,没有任何光泽。
见安知夏走近,浑浊的眼睛中闪过一缕光芒,才显得有些生气。
老太太缓慢地从安佑薇手中抽出自己的手,又向安知夏伸出。
安知夏立刻蹲下将那只干枯的手掌抱住。
“知夏……这些年,是祖母对不住你……谁能知道你父亲竟然那么早就过世了……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……”
老太太的嘴唇颤抖着,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。
“好在老婆子临死之前找到你了……”老太太眼角冒出泪花,“以你安府二小姐的身份,以后没人能欺负你……咳咳!”
“母亲,您还是好好休息、少说两句吧。”安晚成在一旁劝道。
“不行……我得趁着还能说,要跟这丫头说几句……”老太太摇摇头,眼神却是一直未离开安知夏。
“祖母,我听着呢。”安知夏柔声道。
“你的眉眼,和晚舟很像……当年你父亲……也是京都出名的美男子呢……唉,都怪你祖父当时非要阻挠他娶那个琴技……不然他也不会染上痨病,年纪轻轻就……咳咳!这些年祖母一直心里愧疚,你父亲才貌双全,他才应该继承伯爵之位啊……”
老太太自顾说着,全然不管安晚成脸色愈来愈阴沉。
“唉,也怪我,当年没有阻止你祖父……我们都以为你父亲只是年纪轻,闹一闹就得了。谁知他为了那女子竟然真的舍得和我们断绝关系……唉……但这些其实与你无关,知夏,无论如何你都是安家血脉,是咱们伯爵府的小姐……你该从小有奶娘喂着,有漂亮裙子穿着,有顶好的学堂念着……该无忧无虑的生活……咳咳!”
老太太说的激动,胸口猛烈的起伏着。
“祖母,您注意身体啊。”安佑薇帮老太太顺着气。
看了一眼安佑薇,老太太又紧紧握住安知夏的手:“你本不用跟着周清蝉那丫头颠沛流离的……你本该比佑薇还要幸福、还要受到更多的宠爱啊!咳咳!都怪我……你呢?你怪不怪祖母当初没有把你和父母留下来、让你过了那么多年苦日子?”
鸟之将死,其鸣也哀;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。
安知夏的手被老人家牢牢的握着,思绪却一下闪回到更久远的岁月。